凯源/千宏/千我

【1002】旦(序)

午后的天气十分沉闷,浓云似乎一捏就能挤出水来。

刘先生在后院踱着步,觉着烦闷,便进屋呼了张姨上壶花茶。他是有名的男旦,也擅长青衣,师从大名鼎鼎的黄老先生,在此基础上又琢磨出了自己的一套唱腔,自成一派。有徒弟十余人,平日里又要教徒又要上台,没一日空闲,最近因身体不适,难得清净几天。

张姨上了茶,小心地看着老爷的脸色。

“怎么?有话说?”刘先生啜了口这新送来的吴裕泰茉莉花茶,花香浓郁,入口甘爽,顿时消了几分烦闷之感,其实张姨要说什么他是知道的,无非就是门口跪着的家长。他徒弟不少,近些年精神也大不如前,便没想再纳新徒。更何况这人想签手把徒弟,自己更是没这个闲情,家里也不差个干活的。

“老爷,我看那人带着儿子已在门外跪了三四个时辰了,别的我倒不怕,就怕那孩子吃不消,我看他嘴唇都发白了。”

先生无奈地摇头,张姨心软,最看不得孩子受苦。他放下茶杯,清了清嗓子:“那就麻烦您把人领进来吧。”

父亲欣喜地带着儿子进来,还没走到跟前就赶紧拉着儿子跪下。

眼看父亲就要开始滔滔不绝,先生先发话了:“先唱几句让我听听嗓子如何。”喜欢就收徒,不喜欢就走人。

那孩子知道先生不耐烦,却也不急不躁。他缓缓站起,摆好了姿势,开口唱了两句《太真外传》,刘先生只觉一惊,困意被打消大半,不自觉的坐直了几分。

这娃嗓音中柔媚不足,而且技巧几乎没有结构,但是胜在清亮圆润,不做作,不拿捏。

“好!来段念白。”

那孩子又正色来了段京白,刘先生一拍手,这娃发音入耳,节奏感强,越发来了兴致:“打工有学过吗?”

“不曾学过。”

“来,跟我……”

“父亲!” 一个黑影飞快得从门外窜进来,不一会儿便扑在了刘先生身上。

“志宏不许胡闹,老爷忙着呢。”奶妈赶紧进来想带孩子走。志宏却笑嘻嘻地跑到堂中站着的孩子前面端详。刘志宏比划着,对方比他高那么一点,黑那么一点,大概是个哥哥。“哥哥好!”他笑着,眼睛笑眯成了一条缝。那哥哥原先还抿着个嘴,一脸防备地看着他,被他这么脆生生的一声叫唤,也笑了起来。

刘志宏立马被奶妈牵着走,还时不时好奇地回头看。

刘先生被这么一出搞得气势尽失,不得不咳嗽一声端正坐姿。他原先认为这孩子的确是个好苗子,不过柔美不足,棱角刚毅,跟着他不合适,应另寻他人为师。但刚看他一笑,竟有一笑百媚生的惊艳感。他犹豫了一番,走下堂前拉住孩子的手:“你叫什么?”

“弟子姓易,名烊千玺,籍贯湖南。”

“好,请二位移步书房,签完关书后,千玺你就是我手把徒弟了。”

 

手把徒弟往往要先做奴仆,端茶倒水洗衣拖地,两三年之后才开始学艺。刘先生让千玺从进门起就开始跟着学,唱念做打一个都不能落下,闲暇时间再干些轻松的家务。

知道老爷收了个手把徒弟,刘宅内上上下下都闹腾了起来,弟子们家仆们都争先恐后地跑来探个虚实。千玺收拾好行囊便出去走走熟悉一下环境,但他觉得每走几步都能感觉到有眼睛盯着,顿时觉得心里毛毛的。

“哥哥!”

千玺转头,看到刚刚见过的弟弟正向他跑来。他的小脸红扑扑,一双好看的丹凤眼瞪得大大的,伸出的小手似乎要抱抱。

“哥……啊!”就在快要扑到千玺身上的时候他的脚似乎被绊了一下,就这么面朝下摔在了地上。

千玺收回手,赶紧蹲下看看有没有出事。

那小家伙膝盖有些擦破皮,估计摔疼了眼泪滴吧滴吧地掉,却因保护嗓子的家规只能忍着小声啜泣,更显得梨花带雨。千玺看得有点发呆,怎么有人哭起来都这么好看。

“好了好了,不哭。到哥哥房里给你包扎一下就不疼了好吗?”

志宏一下就安静了,眨巴着闪着泪光的眼睛,对“哥哥房里”这个没去玩过的地方充满了好奇,想都不想直接应下。

千玺牵着弟弟的手往房里走,他没来由得开心起来。原以为签了关书就是签了卖身契,但是这样看来,以后的日子还是有些期待的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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